小說點評

烏托邦或現實?從《邊城》與《生死場》來談

Utopia or Reality? Discussions on

  二十世紀初的特征之一即是烏托邦理論的發展與傳播。出人意表的是,未曾實踐的理論突然湧現在美術與文學等領域百花齊放,且代表著近代社會精神的關鍵性轉變。烏托邦的焦點以將來的圖像為重,然而它的技法植根于現實;于是包含烏托邦概念的作品都會與現實有著密不可分的連結,從而建立烏托邦論的本質二分框架:現實與理想的辯證法。

  本文由此出發所談論的兩本小說,即沈從文一九三四年出版的《邊城》和蕭紅一九三五年的《生死場》,兩者表面上雖是南轅北轍,但事實上,這兩本出色的作品皆可歸結于民國時代存在的真實──批判與期望的一體兩面。《邊城》故事的地理範圍雖僅限于湖南茶峒這個小鎮,但與此同時,充滿溫存的人物交互將讀者帶進了歷史與場景,作者描述的情景仿佛無窮的時間與空間,而樸素的生活則由纖柔細緻的文筆所構成。天真單純的愛情故事全面否定了現實,讀者則能以它來撫慰現實中的不滿,將自己的回憶與妄想在故事中發揮。於是,《邊城》的理想世界成了讀者所投射的桃花源了

  而《生死場》便不然了。運用樸素與冷淡的文筆,蕭紅對當時的社會下了批判,刻畫出角色日益嚴重的受虐情形以引起讀者的關注同反感。故事的發展似乎只有層層的苦痛,從伴隨自然而來的生死規律到戰爭導致的社會情況惡化,從季節性的生死平衡到地上遍布的死屍與廢田。所有的有機的生物都無法逃離蕭紅的尖刻文字,也無法逃避前文所提到的批判。雖然受制于生態的因素未必客觀,這仍是一個完整的世界。此外,這種絕望感並非只是犬儒主義的發泄,反而是透切的「現實」描述。這圖像實是理想的對立面,亦若是它的鏡子

  從一方面看,《邊城》的茶峒是抒情浪漫的理想世界,一如希爾頓的香格里拉,反之,《生死場》的農村則是一個乾燥缺氧,欲求烏托邦將它帶走,將它淨化的社會,但烏托邦無法在現實的東北實現,仿佛只是舊世界幼稚的留存或遙遠的空談幻想。但從另一角度來分析(古代原始的烏托邦觀),烏托邦真正的價值不在于它的實踐與否,而是藉由幻想美好社會反映出現實的種種缺失,以便反思如何改善。為此,《邊城》與《生死場》分別代表了烏托邦觀點的兩面,兩本書並無重疊之處,甚或可說,他們既是彼此的鏡子,又同時是烏托邦的最佳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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