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個孩子,父母來自遙遠的地方,但你是在本土長大的。 雖然你的外表跟某些人好像有點不同,但你從小跟當地孩子交朋友,你居住的社區也存在了五十多年,該社區的人都跟你和你的父母很像,外表相似,有共同的文化背景。 本地人有時候叫你「中國人」,你笑笑就算了,有時候會糾正他們:你是秘魯人,雖然你父母來自日本,得不到這國家的公民權,但你是這裡出生的,是本地的公民。
有一天,大家聽說你父母的祖國要侵入世界另一邊的國家; 不久之後,馬路上開始有人盯著你,人們皺眉瞪著你的父母,你爸爸失業了,你的學校被燒掉了,你們迅速地被社會排擠了,而政府完全不保護你們,反而還煽風點火,有天他們突然要你父親坐船,把他視為「威脅」,船的目的地是秘密。 當你擁抱他道別時,母親哭了,而你想,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 之後幾個月,政府給你和你的母親一個選擇:跟其他社區的成員一起坐船離開國家,或繼續待著,但你們已經完全被這個社會排斥,這是你的家,卻沒有任何機會留給你們了。 你抓著媽媽的手坐上聽說會往美國開的船,滿心希望能見到父親,能看到美國的自由女神像或吃一根熱狗。 但下船時,一些表情嚴肅的白人強迫你們進入鐵絲網包圍的建築物; 在接下來的幾年裡,你不能離開營地。
在營地裡,你認識的人都是日裔拉丁美洲人,大多數來自秘魯。 營地生活很有規律:大家早上起床、吃飯、參加社區活動,例如上課、上教堂、甚至於發行報刊。 你一開始不懂武裝警衛講的英文,可是你慢慢學會,直到你可以在西班牙文、英語和日語之間流利地切換。 實際上,身為孩子的你在營地可以過著蠻輕鬆的生活; 然而你母親的表情,總是充滿擔心與焦慮。 營地裡的成年人總是在耳語:拉美國家跟美國合作把日裔拉美人關在幾個特定的監獄裡,其它的都是用來監禁日裔美國人的。
有一天,武裝警衛終於讓大家離開。 然而,事情還是很複雜。 即使很多日裔拉美人從未踏上過日本的土地,但大多數的日裔拉美人仍同意被遣返日本。 不少人試圖回拉丁美洲,可是大多數被祖國拒絕了。 戰爭結束了,但回家卻比登天還難。 你媽媽說,你們沒辦法回秘魯,也不願意回戰火紛飛的日本,因而,只能爭取唯一剩下的機會:留在美國。
要經過好幾年才能拿到美國綠卡,成為美國公民。 你媽媽做一些藍領工作。 你再也見不到你父親了,心中懷疑,他是否回日本了? 你進入一所學校,但是你和別人的教育程度差距懸殊。 幾十年過去了: 少之又少的報紙或歷史課本談起你們的故事。 有些人討論日裔美國人在二戰所遭受的痛苦而主張爭取賠償,但主張賠償的時候,一個又一個法庭說,由於你們在美國被監禁的時候並不是美國公民,因而,美國政府不用賠償。
今天,你已經八、九十歲了。 美國政府還沒有為你們伸張正義。 幾十年過去,你看到了民權運動,觀察了美國的興衰,而你卻始終在思考這個問題:正義到底是為誰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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