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講側記

張系國小說的靈感來源

Professor Chang Hsi-Kuo’s Inspiration

  許多ICLP的學生一聽到「張系國」這名字就會立刻聯想到他寫的小說《棋王》。 《棋王》長久以來都是ICLP的教材之一,一提到程凌、丁玉梅、劉教授這幾個人物,旁邊的同學不管跟你熟不熟都會立刻笑著說:「啊!你現在在上《棋王》,對不對?」不過,大多數的同學雖然能按照張教授在《棋王》的觀點來理解台灣七十年代的發展,但也許他們還不知道張教授的多元背景。

  張系國生於中國的重慶,後來在台灣長大;他從台大電機學系畢業後前往美國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攻讀碩士與博士,在美國匹茲堡大學擔任電腦科學系教授。他對科技發展非常有興趣——難怪他的科幻小說對台灣的文學領域帶來非常深刻的影響。不過,張教授的作品特色不只是科技的知識,也包含他的背景以及他對社會變化的觀點。

  

  一、《皮牧師正傳》與新竹 

  張教授搬到台灣以後就在新竹縣長大;因此,他十九歲寫的第一本小說《皮牧師正傳》表現許多新竹背景的影響,特別是宗教。他說,他的家庭以前信仰基督教的浸信會,不過在台灣,宗教生活有時候會受到人際關係的影響(譬如,若教會裡有一些人跟你發生衝突的話,教徒有時就會換教派等)。他提到的新竹浸信會本來是在小公寓裡;後來規模變大,成了集資的教堂建築。

  在《皮牧師》的恩典派教會就表現出這樣的背景。小說第一章描述:

「(恩典會教堂)本來是一間大禮堂,位於光明鎮第一信用合作社二樓。恩典會從信用合作社手裡租來了這層樓之後便把大禮堂分隔成兩部分。前頭靠樓梯口的一間面積較大,便充做禮拜堂之用。後頭有隔開了兩小間。一間堆積雜物書報,李一間就是皮傳到任的宿舍。」(第8頁) 

以及,本書第21-22頁描述了教會的會眾:

很認真的基督徒,王老太太與她的侄女;寡婦錢太太與空軍眷區太太們;和陳廠長太太與明華水泥廠的職員太太們(跟空軍眷區太太們有衝突)。 

  這兩段描述很清楚地表示張教授經歷了當時台灣基督教教會的發展過程,而且他深入觀察了宗教與社會的關係。此外,他也提到他最喜歡討論的話題是台灣小吃,尤其是新竹的臭豆腐(不含泡菜)、「來生麻油雞」店的麻油雞(商店的名字也是諧音的笑話)、還有豬肝湯(對他來說是新竹最好吃的小吃)

  

  二、《「城」三部曲》:台灣歷史、科技、與科幻的關係,如何創作新的語言

  對科幻故事有興趣的好奇學生也許會去找張教授寫的「城」三部曲:《五玉碟》、《龍城飛將》、《一羽毛》(City Trilogy: Five Jade Discs, Defenders of the Dragon City, and Tale of a Feather, trans. John Balcom)。從西方讀者的觀點來看,「城」的特色之一是張教授如何將台灣的歷史與現代社會發展當作科幻故事的靈感。「城」裡的種族表現出台灣多元人口分佈,比如台灣人、原住民、日本殖民者與外省人;情節裡的戰爭跟台灣的現代歷史有密切的關連,也可以說包括作家當時對台灣未來的看法。

  不過,「城」說到底還是科幻小說,因此當然涵蓋張教授的科技背景。 《五玉碟》的情節轉捩點之一是按照數學哲學的方法:邏輯推理。裡頭的人物在尋找毒品的解藥;答案就在圖畫裡,但要用邏輯推理的方法才會找得到。 (《五玉碟》第十章)如果是《棋王》的忠實讀者就認得出張教授的寫作手法:提出一個跟情節有關的問題,然後解釋新的概念(同學們,還記得《棋王》裡的「肥皂泡泡」嗎?)。當然,因為《五玉碟》是未來世界的科幻故事,他不會直接提出哲學家的名字,只會使用科技與數學的方法;除此以外,他的文體風格也具有學術性,同時又有幽默感:很多章尾會包括虛構的學術註腳,也包含自創單字的解釋:原本他自創一個詞「woo-wu」來指稱一位傳統書評,後來用法改變了,也可以指稱大學教授。 (《龍城飛將》,第二章結尾)

  

 (張系國創造的「woo-wu」的字)

  最獨一無二的部分是張教授創造的語言。 「城」裡有各種各樣的字,也許會讓讀者想到甲骨文或簡單的象形文字。其實,這些符號都是張教授自己創造的,類似英國作家J·R·R·托爾金創造的語言,可是從漢字的概念來想像。被問到自己想像的符號與語言的靈感來自哪裡,創作過程如何,張系國回答:

「有一次我到紐約去看紐約圖書館,那時有特別的講座談這個烏托邦文學(utopian literature)。從托馬斯·莫爾爵士(Sir Thomas More)寫的《烏托邦》(Utopia)開始談起,我沒有想到。他也發明他自己的書寫的字,跟我的呼回文都很像......,其實就是一種有系統的把漢字變成一種通用語言(universal language),因為很多做語言改革的人都希望有一種通用各國的一種語言(世界語,Esperanto)......我自己做的研究就跟這個視覺語言(visual language)很有關係的。有一個很重要的英國歷史學家是阿諾德·湯恩比(Arnold Toynbee)他認為,將來的世界語就是等於把中文簡化的一種有符號的語言(iconic language),其實現在在手機上就是這樣。」

  雖然世界語後來沒有繼續流行,但智慧手機發展之前,張教授已經虛構了簡單符號在語言與寫作上的彈性。難怪他也被稱為台灣科幻文學的先鋒!

 

  三、《棋王》與寫作、改寫的經驗 

  在ICLP,《棋王》是許多學生讀過的一本書。這本小說是張系國第一本科幻小說,也有英文版,也曾被改編成電影與舞台劇。當被問到對自己作品的改寫的看法時,他的反應是:已經有許多人跟他討論改寫他的作品,包括小說與短篇故事,對此他樂見其成(其實,他也自己認為許多科幻故事是以前文學的改寫,譬如《禁忌星球》(Forbidden Planet)這部電影改寫了莎士比亞的《暴風雨》(The Tempest)),他也提到他跟《棋王》電影拍攝團隊一起合作了電影劇本的改寫。

  不過,他也有自己書寫的限制。《棋王》裡的丁玉梅後來選誰呢?連他也不知道。現代的《棋王》又會如何?現代的世界已經差異太大,會變成新的故事。要改寫以前的作品嗎?也不可能——時間已經過了怎麼久,況且他也已經變成了不一樣的人。

  他也提出,《棋王》這本書最重要的寓意是神童對象棋比賽最後一個決定。

  最後,張系國也提出他自己對寫作的看法:「我有很奇怪的看法。第一,你要學做壞人;為什麼呢?因為做好人太簡單了,好像沒有什麼意思......。壞人很複雜。列夫·托爾斯泰(Leo Tolstoy)說,每一個幸福的家庭都一樣,但不幸家庭的故事卻各不相同,生活都比較複雜,所以一定要有同理心。培養同理心觀察了解別人的生活會比較好,你要理解一個人為什麼要做壞人;假如一個壞人要做這件事情的話,他會怎麼做,他會怎麼想?能夠想到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你才知道這世界原來這麼複雜。」

  2022年4月是張系國教授第四次在ICLP發表演講,他每六、七年會回來一次。他第一次來時,ICLP還是史丹佛中心。張教授覺得每一次回國的旅行讓他想以撒·艾西莫夫(Isaac Asimov)的作品,《日暮》(Nightfall)。科學,尤其是計算機科學是他的背景;科幻故事是他的愛好;台灣是他的家鄉。這三個概念融合在一起,難怪他對台灣的現代文學帶來這麼深刻的影響,不管是現實或科幻的故事都是如此。不過,他的成就還沒讓他變成「城」的雕像——他最喜歡的話題還是台灣的小吃,而且他的網站顯示他真正的身份是《星球大戰》(Star Wars)裡的人物,尤達(Yo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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