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來自德國的朋友告訴我,即使他能夠用中文跟當地人溝通,台灣人也會因為她的外表而跟他說英文。縱使他先說中文,台灣人仍以英文回答。在這九個月中,我發現不只是我的朋友,有許多像我朋友一樣外表明顯非亞裔的留學生,也有一樣的經驗。那麼,華裔留學生呢?當然有一些華裔學生從小就開始說中文,而且已經說得非常流利,但也有一些華裔留學生因從未學過中文,而無法用中文表達,他們有完全不同的經驗。雖然他們的中文不流利,但台灣人仍對他們說中文,如果他們反應出聽不懂中文,台灣人才開始說英文,同時臉部顯出困惑及失望的表情。 聽了朋友的經驗以後,我開始考慮,身為一個在台灣學中文的韓裔美國人,我自身的經驗如何?其實,我的台灣留學經驗與其他同學截然不同。初次見面的人以為我是台灣人,對我說中文的速度很快,可是,如果我表示困惑,或者對方發現我有特別的口音,反應都不同。有一些人先問我:「你是哪裡人?」如果我回答:「我是美國人」,對方就點頭,也對我抱著懷疑的態度;可是,如果我強調:「我是韓裔美國人」,反而讓對方感到驚喜,都讚美我的中文說得不錯。我就是加了「韓裔」這個字眼兒,為什麼反應如此不同呢?彷彿是因為我沒有強調的話,對方就以為我是華裔。 也有一些人聽到我說英文以後就問我:「你是香港人嗎?還是新加坡人?」一般來說,我發現台灣人判斷非亞裔,應該是來自歐美,而不會中文的亞裔,則是來自日本或韓國,像我一樣能說中文和英文的亞裔,該是來自香港或新加坡。還有另一些人,更仔細地觀察我的長相,就發現我有韓國人的外表。我知道韓國人的外表其實跟漢人有點不同,我個人能靠第六感分辨出來,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但據說我擁有很明顯的韓國人外表,有一些台灣人分辨得出來,這些人問我: 住在韓國如何?可是我回答:「啊! 不好意思,我並非韓國人,而是韓裔美國人!」有不少人聽到我的答案,就顯得不置可否。 一般台灣人從我的外表看不出來我是個老外,他們通常以為我是台灣人,可是超越常識性的判斷後,就發覺我是亞洲人,只是猜不出我是美國人。這就反映出一般台灣人一聽到來自歐美的人,就聯想到白人。我希望,台灣人能明瞭,許多歐美人士也是亞裔,其中包括有一些中文流利的,也有一些絲毫不會說中文的。我並不是批評台灣人,就是希望,不僅是台灣人,其他亞洲人也都能了解,留學生的外表不盡相同,避免用先入為主的成見來判斷對方,才能讓更多外國留學生能歡歡喜喜地留在台灣求學。
我母親是臺灣人,在台中大甲長大,因為年輕的時候跟一位到臺灣學中文的外國人當鄰居,結婚後才移民到美國的,那個外國鄰居就是我老爸。由於我母親搬到美國的時候,連一點英文也不會講,我們曾經在家裡都是講中文的,當我還是小寶寶的時候,說出的第一個字既不是英文,也不是Mommy ,而是中文字「汽車」。 於是,我小時候就能說很多中文,尤其是我一歲到十四歲的時候,每一年暑假都回臺灣看我的台中親戚,受到親戚很深的影響,我在那兒不是學他們說話、唱歌,就是跟他們一起吃飯、看電視,至於為什麼我說中文有「臺灣腔」,我想也是學他們的。我臺灣親戚到今天都還是叫我的小名「鹵蛋」,原因是什麼呢?我英文名字叫「Nolan」,但是我阿公、阿媽都說不出來,就把我叫成台語發音的「loleng」,因此,我就成了「小鹵蛋」。 我到ICLP來的時候很驕傲,覺得自己的中文基礎好不說,說話也很自然,對一位像我這樣的人來說,學中文有什麼困難呢?噢!可愛又年輕的weibo,他很快就受到驚嚇了! 到ICLP 的第一天,在單班課教室裡,老師一聽到我說話,就立刻問我:「你想不想改你的臺灣腔?」當時,我內心有一點發慌,但是外表顯現出正常的樣子,「不用吧? 我喜歡我講話的樣子!」但是,過了一會兒,我到廁所裡自言自語地說:「她究竟在講什麼鬼東西啊?我跟你講,我有聽過臺灣腔,這不是臺灣腔,你想聽臺灣腔?來台中跟我阿媽講話,就知道什麼才是臺灣腔!」 我那時候很固執,不想改變我的中文口音,不過,我慢慢地發現,說出正式的中文有很多好處,我跟老師爭論了很久,但是她的理由都很好,說的話也都頭頭是道,我嘴裡說想改善我的中文,卻說不出標準的口音,好像有一點兒前後矛盾。 如果我真的想讓中文能力有所進展,讓我的中文說得更標準,就得先學怎麼改善口音。 以我的經驗為例,有一次跟親戚吃飯的時候,我說了一句在ICLP學到的正式句型:「實際上這件事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我說出以後,他們驚訝地看著我,笑著對我說:「你怎麼說話像70歲的阿公啊?」可是,從那天起,他們認可我的中文能力,不把我當成孩子看了。從此以後,他們願意跟我討論比較複雜的問題,甚至政治、經濟、法律,都是我們聊的話題。 我現在同意老師的想法了, 終於知道ICLP為什麼要提倡「正式中文」的理念,無論我學中文有什麼用意,或是怎麼說出正式的中文,都是為了 將來的發展,因此,改善臺灣腔,應該是我學中文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