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兩則報導文章所提狄安博士即為本所首任所長丁愛博教授,特此註明。 【報導一】 Published in Central Daily News(中央日報), page 4, August 13, 1962 Translated by Timothy Lewis Smith(史天慕) Edited by Jake Eberts(高捷凱)and 邱筱涵(Sheau-Harn Chiou) Dr. Dien Arrives in Taiwan (Central News Agency) Newly-appointed director of Stanford University's Chinese Cultural Research Center Dr. Albert E. Dien and his wife will come from Tokyo and arrive in Taipei on August 13. Before joining Stanford, Dr. Dien had taught Chinese literature at the University of Hawaii. His Chinese name is Ding Aibo. The American sinologist will succeed Dr. David S. Nivison as head of Stanford's Chinese Cultural Research Center located on National Taiwan University's campus. Dr. Nivison will return to Stanford in September. Dr. Dien previously came to Free China to study history for two and a half years in 1956. His wife is from Taiwan. 【中文稿】一九六二年八月十三日/中央日報第四版 狄安博士今日來臺 [中央社訊] 新任台北美國史丹福大學中國文化研習所主任狄安博士和他的中國太太,將於十三日從東京來到台北。 狄安博士加入史丹福大學以前,曾在夏威夷大學講授中國文學,他有一個中國名字叫丁愛博。 這位美國漢學家是繼倪文遜博士出長史丹福大學中國文化研習所,這個研習所設在中國國立台灣大學校區內。倪文遜博士將於九月返回美國史丹福大學。狄安博士曾在一九五六年來華研究中國歷史兩年半,他的太太是台灣省人。 【報導二】 Published in Central Daily News(中央日報), page 4, August. 14, 1962 Translated by Timothy Lewis Smith(史天慕) Edited by Jake Eberts(高捷凱)and 邱筱涵(Sheau-Harn Chiou) Director of Stanford's Chinese Cultural Research Center Dr. Dien and Wife Arrive in Taiwan (Central News Agency)The new director of Stanford's Chinese Cultural Research Center, Dr. Albert E. Dien, and his wife arrived in Taipei on the 13th from Tokyo. Dr. Dien is taking up Dr. David S. Nivison's post as D of the Research Center. Dr. Nivison will return to Stanford University in September. Nivison and Dien are both sinologists. The former has contributed significantly in the preparatory stages of the center. This research center is located on the National Taiwan University campus. One of the fifteen expected students has already arrived in Free China, while the remaining students will come to Taipei in the beginning of September. Dr. Dien says that courses at the Chinese Cultural Research Center will commence around September 26. This research center is one of five established by Stanford University in foreign countries. The other four are in West Germany, France, Italy, and Japan. The goal for establishing these centers is to allow Stanford students to study local cultures and experience them directly n their native environments. Dr. Dien is an American scholar of Chinese culture. He previously taught Chinese at the University of Hawaii. He told reporters "I can speak Chinese, and I can write some Chinese characters." The American scholar came to Taiwan three years ago to study Chinese history for a period of two and a half years. Dr. Dien said that he learned Chinese at 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and in Taiwan. Dr. Dien's wife is from Taiwan. They were married in the United States. 【中文稿】一九六二年八月十四日/中央日報第四版 史大中國文化研習所主任 狄安博士夫婦抵臺 [中央社訊] 新任台北美國史丹福大學中國文化研習所主任狄安博士 (Dr. Albert E. Dien)夫婦十三日從東京飛到台北。狄安博士是接替倪文遜博士 (Dr. David S. Nivison)擔任這個研習所的主任,倪文遜博士將於九月回美國史丹福大學。 倪文遜和狄安都是漢學家,前者對這個研習所的籌備與貢獻很大。這個研習所設在中國國立台灣大學校區內,十五位研究生中已有一人來華,其餘將於九月初來到台北。 狄安博士說,中國文化研習所將在九月二十六日前後開課。這個研習所是美國史丹福大學在國外所設五所研習所中的一個,其他四所分別設在西德、法國、義大利和日本。這些研習所設立的目的,是使史丹福大學的研究生能在各國直接研究當地文化,並得到直接的經驗。 狄安博士是一位研究中國文化的美國學者,他曾在夏威夷大學教授中國語文。他對記者說:「我能說中國話,也能寫一些中國字。」這位美國學者三年前曾在台灣住了兩年半,研究中國歷史。他說,他的中國話是在加利福尼亞大學和在台灣學的。狄安博士的太太是中國台灣省人,他們是在美國結婚的。
為使更多國際朋友深入了解ICLP,本所特別推出「西班牙文」及「日文」版官方網站,已於7月正式上線! 中文版及英文版中出現的部分資訊,可在西班牙文版及日文版中閱讀,歡迎介紹給西文與日文的華語學習者,期待有更多國家的朋友加入ICLP哦! 西文版:https://iclp.ntu.edu.tw/es/ 日文版:https://iclp.ntu.edu.tw/ja/ ¡Nueva página web oficial en español y en japonés de ICLP! Grupo editorial del boletín informativo Con el propósito de que más amigos internacionales conozcan ICLP, el centro ha diseñado una nueva página web oficial en "español" y otra en "japonés", disponibles desde el mes de julio. Parte de la información que aparece en las versiones en chino y en inglés se puede leer en las versiones en español y en japonés. ¡Esperamos que esta información sea de utilidad para estudiantes de chino cuya lengua materna sea el español o el japonés y más amigos se unan a la gran familia de ICLP! Observaciones: debido a posibles ajustes en la información sobre programas y alojamiento, consulte las versiones en chino y en inglés. Versión en español: https://iclp.ntu.edu.tw/es/ ICLPスペイン語版と日本語版公式サイトがオンラインに! メールマガジン編集チーム より多くの外国の方々にICLPを知っていただくために、「スペイン語版」と「日本語版」公式サイトが特別に新設され、7月に公開されました! 中国語版と英語版に記載されている情報の一部がスペイン語版と日本語版にもございますので、スペイン語または日本語が母語の中国語学習者に紹介していただければ嬉しく思います。より多くの外国の方々がICLPで勉強することを期待しています! 日本語版:https://iclp.ntu.edu.tw/ja/ 追伸: コースや住まいなどの情報は調整することがございますので、中国語版または英語版サイトをご参照ください。
各位好,我很榮幸在如此晴朗美好的一天跟大家談談「人生」。一般畢業演講以寓言故事來提供成功人生的秘訣。然而,我決定了題目之後才發現,其實我沒有任何值得跟大家分享的深邃智慧,與其提出枯燥無味的陳腔濫調,不如引用智者的見解吧! 一位著名的美國作家華萊士(David Foster Wallace)在2005年講了一個故事叫《這是水》。河中有兩條小魚,當它們和一條老魚擦身而過時,老魚對它們點頭打招呼說:「早啊!年輕人,今天的水怎麼樣啊?」小魚繼續遊了一會兒以後,一條魚轉過頭看著它的同伴問:「什麼水啊?」 對啊! 「什麼水啊?」「水在哪裡?」「 水是什麼?」水之於魚,如同空氣之於人,最顯而易見的事實經常是難以發覺的。我們該如何意識到真正的事實呢?我們要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這麼現實的、精髓的、隱藏在周圍環境隨處可見的真理:「這就是水。」「這就是水。」 的確如此,成功人生的秘訣是如魚得水。然而,到目前為止,我自認像一條上了岸的魚或者掉入水裡的人。處在所謂的水裡,我有時得掙扎著呼吸,有時即使在淺水區還是得踩水踩到渾身麻木,水刺激得眼前朦朧一片,對握在手中事物無所知覺。當我盡力前進時,水阻礙了我的每一步,讓我每吸一口氣都是那樣的費力。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神秘的海洋供養著無數的生命,荒謬的是,腦海深處,你也知道,水的力量強大到可以使微不足道的人立時滅頂。水的力量絕非等閒可以視之,一旦入水,濕淋淋的衣服沉重地搭在身上,令人無法抗衡。這就是水,這就是生活,你可以屈服于水, 屈服於生活,讓外界控制你的一舉一動,像死氣沉沉的骷髏頭在生活中四海飄零。不可諱言,也許這才是無意識,不用大腦,隨波逐流,舒適區裡的懶散日子。 但,我在想,我們跳入水前,應該做什麼呢?有的人會帶著蛙鏡,在海面上漂漂蕩蕩,看著一群閃閃發光的小魚東遊西竄、忽隱忽現;有的人會換上合適的泳衣,暖身以後,從跳板上往下跳,享受破水而入的那一剎那;有的人會脫得一絲不掛,浸泡在充滿花香泡泡的浴缸裡,沉靜心靈,安於現狀。 無處不在的水千變萬化,面對水時,就如同面對人生無常,或許你無法掌控環境,但如果你想從水的重壓中解脫出來,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你可以脫光光,可以選一套性感的比基尼,可以穿T恤沙灘褲,可以著正式禮服,都是你的選擇,大家全力以赴,暢遊這片水吧!
我之所以對漢代社會與經濟歷史開始感興趣,是因為我本身接觸了不少該時代的許多物質物品的緣故。 2014的那一年,我在英國博物館當志工,我的任務是秤秤中國古代貨幣的重量究竟有多重。雖然這種工作不能稱得上迷人,然而透過這個過程,我似乎直接觸及古代中國人的生活,因為我所觸摸的錢算是他們的日用品,其中可能包含了當代人的希望與擔憂。 進一步來說,這個工作讓我發現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用錢環境,譬如,宋代的貨幣都是非常整齊的,形狀與重量也很一致;然而漢代的錢幣則有各種各樣的形式,有的貨幣看起來很正式,有的看起來製造得很粗糙、幾乎沒有貨幣的樣子。在原則上,我們知道這些貨幣都是同時流通的,這個現象就意味著漢代的老百姓與商人對於「錢幣」的概念不是很嚴謹,因為他們同時接受由政府製造與由私人鑄造的錢幣。我們為什麼應該在乎這個事情呢?進一步分析的話,這個情況就足以證明對於漢代到處可見的觀點不是完全精確。大多數的博物館與課本總是聲稱漢代在各方面都是中國統一化最重要的起點,因此,許多人認為漢代社會是個特別統一的社會;然而貨幣的變體,也正顯示那個時代與文化其實同時也有它自己的變體。 不只是一般人對於中國早期帝國歷史抱著過分簡單化的觀點,歷史學家也是如此!但是學者的誤解是由於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雖然大多數的中國人藉著漢代的例子來證明本國優勢的歷史很長,然而許多研究中國歷史的學者不願意挑戰經典著作。我學習漢代經濟體時,發現幾乎所有關於這個議題的文章論述的根據僅僅只是憑藉司馬遷的《史記》而已。司馬遷特別關注貨幣的問題,因此他聲稱漢代的老百姓利用政府對於鑄造貨幣不嚴格的政策以私鑄無數不正式的錢,甚至於兩百萬人放棄農耕而轉行從事私鑄。結果,漢代基於農業的思想與經濟遭到了這個大規模變革的影響。據我所研究的,無論在西方或者在亞洲,大多數的學者全盤採用司馬遷的分析,然而他們不曾尋找《史記》之外的證據來評論司馬遷的結論,也就是沒考慮這個觀點的弱點,比如說,兩百萬人全職私鑄貨幣,一定會超過漢代銅的生產量,甚至超過幾十倍。就物質方面而言,司馬遷所描述的現象是不可能發生的。 總而言之,在貨幣方面,一般人認為漢代老百姓的生活完全統一,而司馬遷與學者則認為混亂得很,不過他們的情況可能是介於兩者之間。但是這個問題不是太瑣碎嗎?其實不然,原因在於今天的共產黨對於中國歷史抱著越來越壓制的態度,例如今年四月底,中共頒布了《英雄烈士保護法》,來懲罰反對共產黨歷史觀的人;這就意味著中國的領導人承認,真正的歷史在現代社會能夠對專制政府的權威造成威脅;換句話說,所謂「真正的歷史」,只能來自於願意挑戰所有的權威,包括現代的,也包括古代的。
【明台】 明台向來害羞,很怕陌生人,動不動就哭泣。小的時候有人來拜訪父母時,他就會躲在媽媽的背後,小手堅定地抓緊媽媽的褲子。直到2000年,十歲的他個性都是如此,不過當年年初,他的媽媽失蹤了,此後明台每天從早到晚總是在思念媽媽,以致關於媽媽的想法霸佔了他的腦海,在他的心裡有數以百計的疑問--媽媽是被綁架的,還是自願地離開的? 後來明台的這些疑問轉變成了幻想,比如說:媽媽處在無法聯絡的情形之下,不得已地沒告訴她親愛的兒子,但現在她其實正在設法把兒子帶回到自己的身邊。 媽媽的消失似乎反而使明台的性格變得積極,為了擴大尋找媽媽的範圍,明台的精神抖擻了,有了目標,生活有了方向,他開始主動地去把海報貼在公共場所、通報警方,也請求鄰居們幫忙,但在某種程度上,他只不過在拒絕現實,不甘願接受實際的情形。 明台一度歸咎於爸爸,猜想父母之間的親密關係可能受了傷害,也可能媽媽犯了某些錯,又或許他們在關係穩定以前,太快、太早就生了孩子,之後才發現兩人合不來,但無論是其中的哪個理由,明台都不會怪媽媽,即使是媽媽的錯,明台也會同情她。 很快地,七年多過去了,十七歲的明台還固執地當著偵探,而且心態變得狂熱,親朋好友聽膩了明台的幻想後,嘗試著說服明台,說他做得夠多了,再付出努力也沒有成效,應該盡量享受人生,特別是青少年時的樂趣。結果明台發了脾氣,說不支持他的人就不算朋友了,他只不過是一個缺少個媽媽的小孩,有什麼難理解的,何必阻止。大家不敢勸他放棄,只好開始離他遠一點,以後明台跟朋友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而花在找媽媽的時間卻越來越多,這造成了他跟朋友們之間的隔閡,連最親近的朋友也離開了他的身邊。明台大學畢業時,不但失去了一個媽媽,雪上加霜,也為同學所排斥而完全孤立,可憐的他哪裡會知道把媽媽找回來是一個無法達成的使命。 久而久之,明台對媽媽的信心終於動搖了,以前想念媽媽的感情,現在已經沒了,留下的回憶變得十分模糊,雖然偶爾在夢裡還會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讓他感到溫暖、舒服,有歸屬感,自然而然地使明台伸出他的手,可是在接觸以前,總是醒來。 大約就在此段時期,有一天明台偷偷地停止奢望媽媽的回來,他的心裡否定了自己有個媽媽。 【明樓】 自從明樓的太太離開以後,兒子就對他不一樣了,成人之事怎麼向小孩解釋?未成年人不會了解為什麼他不能去找媽媽、為什麼媽媽也不回來、以前的情況怎麼發展到這麼複雜的地步,解釋這些未免太難了。 當時,明樓告訴兒子媽媽失蹤了,心碎的他,眼神微弱,而明台一聽到這消息似乎癱了幾分鐘,在沈悶的客廳裡,電扇的嗡嗡聲音格外響亮,明樓想說些什麼,卻忽然變成了啞巴,說不出話來。大粒汗珠慢慢地流下了兩鬢,一滴便掉到地板上,十歲的明台抬起頭,兩個肩膀聳起來,說些幼稚的話--要找媽媽回來,通知鄰居們,看他們遇到媽媽沒有,說不定她會回來。這些言語純潔得使明樓心疼不已,他不忍心把這線希望砍斷,於是幫兒子挑了一張照片,印出來,陪他前往鄰居家。明樓決定暫時不告訴兒子真相,等他長大到二十幾歲,再坦白交代一切,反正現在這個迷夢可幫助兒子應付這殘忍的命運,是唯一讓他熬下去的辦法。 七年過去後,籠罩在2007年的金融危機的陰影之下,明家的經濟變得很糟,老闆請明樓走路,當時的就業機會少之又少,滿街都是乞丐,做爸爸的忍耐了夠久,這裡做一份小工作,那裡又做一份,但不穩定、不可靠的薪水無法長期維持,最後心不甘情不願地當了清潔工人。明樓常常加班,長期不在家,明台的情緒正在失控,而明樓還以為他在努力念書。 明樓一度試著找其他更好的工作,可是繼無數的面談都失敗以後,他接受了自我的地位。再經過幾年的挫折後,明樓看了幾本書,書中的議題給他很大的啟發,使他對世界、人生、社會的觀點都充滿極端思想,但他卻沒膽子實現那一類大規模的社會運動,只是每天一回家,就立刻到書房去,埋頭苦幹幾個小時,外界變得枯燥無味,還不如文學裡頭的夢想,它所代表的光明未來給予明樓一絲希望。通過精神上的思索活動,明樓的心情逐漸恢復了平靜,憂鬱的想法也越來越少,但他一直沒停止思念妻子,他對妻子的愛情反而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更加深摯。 【何梅】 何梅從小就跟一般的女孩不一樣,她的父母觀念先進,討厭守舊的思想,而教養何梅不盲從潮流,何梅就發展出了獨立的想法。她第一次穿上粉紅色的時候,父母立刻變了臉色,感到一陣失望、心裡悲哀,聰明的何梅,本能準得很,看出了父母混亂的心情,露齒微笑著置辯: 「爸爸媽媽,我昨天學了『君子』是什麼,我聽到那些形容:什麼同情心啊,仁厚啊,不憂不懼啊,我閉著眼睛,一個淡粉紅色的畫面就出現了,我長大以後很想成為這君子耶。」 她天真地問道:「你們覺得呢?」父母鬆了一口氣,寬慰下來,藏起罪惡感,堆上個微笑,他們被女兒說服了。回歸日常生活,母親答道:「親愛的,『君子』卻會讓我想到黃色呢,這件粉紅色衣服是哪來的呀?」 何梅九歲時就有個夢想--攀登聖母峰。父母本來以為這算好事,孩子培養了愛好、野心也不小,但他們低估了一個九歲小孩的決心,沒想到何梅一直堅持著這個夢想,不斷地參加各種訓練,甚至提高難度,定下了更危險的目標,計畫成為第一位單獨攀登聖母峰並成功登頂的女人,何梅要超越「女」的極限,讓世人對「女」重新加以定義。 十八歲的何梅,兩手的皮膚因為長期訓練而變得粗糙,還有些圓形疤痕,一雙腿溫柔卻強壯,支撐著勻稱的身材,好幾年的努力塑造了肌肉,像希臘古代的雕像一般。何梅烏黑色的頭髮留到背部,紮上個粉紅色緞帶,就成了馬尾,跟著她的腳步一上一下,自由地擺動。 在前往攀岩訓練場的路上,常常有個乞丐彎腰駝背地在拐角上坐著,看到何梅兩步併做一步地走來,就會喊道:「何必這麼著急!還年輕嘛!慢慢走啊!」 何梅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就很激動,優雅地走過去,一手持著背包,一手把硬幣掏出來,扔給他,樂樂地答道:「老公公,您放心,有夢最美!」目不轉睛的老乞丐吸進了朝氣,腦子竟然又動得了,似乎領悟了,他笑著站起來,挺直了老骨頭,自言自語地走開。不到幾天,何梅又會遇到他,有時就戲謔地說:「老公公,您又垮了耶?」眨他一眼,繼續奔過去,離開了。 一年後,何梅認識了明樓,陷入了愛情,何梅的野心再強也強不過戀愛,她投降了。一個寒冷的夜裡,下著潔白的雪,棕色的葉子在空中輕輕地飛舞,三人成了三角,懷孕新娘的禮服,在雪中彷彿飄著,何梅結了婚。 一轉眼,十年過去了。有一天,室外異常乾冷,樹上的葉子縮小了一倍,都是枯乾的,何梅忽然接到電話,聽見父母過世的消息,圍著她的牆壁瞬間靠近了一圈,一切的現實變得瑣碎、平凡,「我何以進來了這個怪世界?」在夜裡,照顧兒子睡好,何梅自己卻睡不著,大個子的明樓趴在床上橫如木板似的,毫無任何的擔憂。何梅走進洗手間,刷了牙,洗了臉,抬頭看見鏡子裡,一個陌生人站著,她回瞪一眼,以前引以為傲的長髮縮短了一半,只到了下巴,兩手嫩滑,眼眶凹陷。何梅一下子感到了十年來肌肉的退化,膝蓋突然失去了力量,支撐不了體重,何梅快摔跤了,兩手抓住了水盆,才找回平衡。 她仰首,鏡子裡的人盯著何梅,眼裡發一種攫取的光,樣子十分冷靜。何梅又洗了臉,回去床上,明樓輕輕地打呼嚕,安然睡著,水龍頭每幾分鐘掉下一滴水滴,聲音極其微弱,何梅卻聽見了每一聲。 第二天早上,何梅叫先生請了假,向他吐露了心聲,明樓的反應十分敏感,怎麼能奢望他不勃然大怒?何梅表面泰然,心裡卻有些糾葛,但她堅決的態度終於使淚流滿面的明樓恍然大悟,他說了幾句辭別的話,對太太的信心卻也增長了起來。 「我認識我太太,」這句話讓明樓懷著希望,心中想著:「她一定會回來,幾年的準備,上去、下來,不久就能團圓。」兩人互相擁抱,一起去接孩子,假裝快快樂樂的樣子,這個家庭若無其事地照常吃了晚餐。第二天日出前,何梅從容地穿上外套,拿起一把傘,心情沈重地出了門,走進寒冷的黑暗,跨了幾步,孤單的影子回頭一顧,窗戶裡站著另一個,四目相接,地上的影子轉了身,默默地走開。 【清明節】 一個女人呆呆地坐著,嘴裡哼著一些話,手裡抓著球,捏一捏便笑一笑,開心起來,頭髮還是烏黑色,看不出她的年歲。在旁邊的桌子上擺著一個花盆,裡面有一朵玫瑰,粉紅色的,一封信打開著放在桌子上,下面的抽屜沒關好,露出一疊信封整齊地橫放著,玻璃窗戶被霧氣覆蓋了一半。 一個大個子的男生推門進來,三十多歲的他,看見這個女人,就躊躇起來,表情卻放鬆下來,嘴角似乎被向上拉,形成了個微笑,他恭恭敬敬地坐下,女人卻沒有回應,又捏了一捏,又痴笑了。在醫院無數的文件當中,有一份早已被埋在下面,累積了一層灰塵,被世界忘掉了--何梅住療養院的時間已經十年多了。 當年,何梅實現了夢想,在雪白的山頂上,她坐著,朝一片雲微笑,雲也笑回來,十分滿意,何梅飄飄然。在雲中,何梅彷彿看見先生孩子滿面笑容,對她道著無聲的恭喜,但眼光卻有一絲的憂愁,就是這一絲憂愁讓何梅出了一身冷汗,使她從美夢驚中醒過來,被拉回人間。 何梅開始發慌著急,恐懼跟著流進內心,她想下山,哪裡知道腦子已經因為高山症而受了傷害,根本難以控制自己的身體。不知道究竟多少次,是跌倒的,還是昏倒的,何梅失去意識卻又醒過來,頭暈目眩的她只因為思念親愛的兒子、親愛的明樓,才心懷希望地堅持下去,終於回到平地,進了城市。 然而,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何梅丟失了所有的裝備和財物,她不再是完成登頂目標的那個成功者,而是個一無所有、甚至身分不明的傷患。幸而馬路上的好心人把何梅送進了醫院,總算挽救了她的生命,但,她平生的回憶卻永遠沒有回來。 今年的清明節,明家終於團圓了。流逝的時間、失去的回憶,雖然早已經成為了夢想的代價,被深深地埋葬了,但是,何梅純真的笑容回到了明家,溫暖--也重新回到了明家。
程淩躺在床上,收音機的聲音特別清晰。「美好的星期天。啊!啊!美好的星期天。啊!啊!下一首曲子是『神童世界』的丁小姐選播給程先生收聽。」程淩抬起頭,沒想到丁玉梅還會給他聽一首歌,完全出於他意料。等待傾聽丁玉梅選哪一首歌給他聽,程淩感覺有幾分不自在,他腦海中出現很多不同的情況。 假如她選愛情的歌,到底代表她還是對程淩感興趣嗎?想到這件事情,他突然心裡有一些飄飄然。遲早每一個小姐都會發現他本人不愧是個紳士。還是選諷刺的歌呢,那怎麼得了?這代表丁玉梅還是一直逗他嗎?這算那麼一門子的關係呢?在這個情況下,自己又何苦繼續追她呢?程淩突然發現收音機的歌好像已經在兩分鐘之前開始了,是黃小琥的「沒那麼簡單」,怎麼會選這首歌?感覺這個選擇有一點說不過去。沒關係,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收音機的聲音跟空調的嗡嗡聲結合起來,又朦朧又迷人,程淩著迷了。「幸福沒有那麼容易」,程淩聽到這部分就想到昨天下午司機說的話:是幸福真的沒有那麼容易,還是是我們現代人真的在福中不知福呢?不管怎樣,丁玉梅這根線不能放。「相愛沒有那麼容易,每個人有他的脾氣」這句話讓程淩大開眼界,本來覺得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但聽到這部分,卻還覺得丁玉梅還是對他有意思,心裡又有一些飄飄然。但是誰說每個人有他的脾氣?這句話未免太膩味了!自己所抱怨的事情都是因為大家對他的意見置若罔聞,才演變到此地步。自己應該不算有脾氣的人,而且今天不是被叫了婦人之仁兩次嗎?自己肯定不是有脾氣的!程淩這樣想著。 程淩想一想,怎麼每次聽一句歌詞,腦子動不動就想到很多不同的事情呢?應該要把重心放在丁玉梅的歌。歌快要結束了,程淩聽見最後一句歌詞:「曾經最掏心,所以最開心,曾經, 想念最傷心,但卻最動心的記憶」。程淩想,丁小姐畢竟是追求愛情的人,這首歌表現出她一副求愛的樣子,她應該希望通過這首歌對自己和盤托出兩個人愛情的事情。簡直太神了!
2012年,鹿港舉辦台灣元宵燈會, 當時我男朋友帶我去那裏參觀遊覽。 那天晚上,在路上人山人海、到處張燈結彩。 我們從天后宮出來,路過一家小店鋪,外面擺著許多燈籠,琳琅滿目。店舖裡坐著一位耄耋,他腿上放著一盞大燈籠,在燈的金黃布上他心靈手巧地畫著花鳥,從容不迫,面帶笑容,一根白花花的鬍子漂浮在他胸前。當我端詳著這幅奇妙景緻時,男朋友說那位是吳敦厚,自1940年以來就製作燈籠,是台灣的一位「文化國寶」。 六年後, 我帶了一些朋友去鹿港。那時的男朋友已經成了我丈夫。我想替他買一盞燈籠,但不知道那位耄耋國寶是否還健在,而我也早已忘記了他的名字。鹿港的燈籠舖其實不少,我卻一心一意只想買那位藝師親手做的燈籠。 初進一家中山街燈籠舖時極為興奮。我踱來踱去,三番五次地審視商店裡的燈籠,總覺得哪兒不對勁。以前看過的燈籠別具一格,這些卻有如美國唐人街小市場專賣給有眼無珠的顧客一樣:薄薄的白紙、粗糙的圖案、全然商業性的模樣。我倉皇退卻。一到外面,就看到對面有另外一家叫吳敦厚燈舖,外面擺著許多燈籠,燈上都畫著吳敦厚的特色字體。但是下午兩點還沒營業,裡面都塵封網罥。 那天晚上我們準備回台北。但我恐怕,如果買不到我丈夫最愛的燈籠,就回台北豈不是痛失良機。因此,我一個人趕回吳敦厚燈舖。正巧店舖的門開著,在裡面右邊坐著一位四十幾歲的男生正在畫燈,衣衫不整、頭髮梳著m魚的髮型。左邊坐著一位女生,拿著吹風機把剛畫好的圖案吹乾。他們倆幾乎無視於我,就讓我從商店裡擺的那些燈籠選一盞我喜歡的。裡面的燈光黯淡、蚊子飛來飛去、從天花板懸著的些許燈籠大概都是做給商店用的,有一盞薑母鴨的。我幾乎失望,躊躇不前而不知所措。那位男生突然站起來,從角落中的一堆材料挖掘出了一盞金黃布做的燈籠,上面畫著兩隻可愛的翠鳥,當下喜極而泣。 幾分鐘後,我坐在這兩人之間,忍受被蚊子叮咬,遊目四顧。令人遺憾,去年,92歲的吳敦厚過世了,但他兒子吳怡德是個可造之材,因此繼承衣缽。 吳敦厚的技術和字體薪傳至他兒子手裡。他們製作的燈籠難能可貴,可算是稀世奇珍,幾十年傳承經驗造就今天登峰造極的燈籠店舖,顧客本該趨之若鶩,沒想到卻門可羅雀。問題可能在於吳氏的燈籠經久耐用,一盞可以用三十年。如果三十年後回來時,再也看不到他們家做的燈籠,我會引以為憾。不過那天晚上,吳怡德坐在商店的門邊畫燈的時候,看起來悠然自得,真是皇帝不急,急死我這位太監,希望我只是杞人憂天罷了!
各位老師、同學,大家好。我上上個週末回上海去慶祝母親節時,替我媽媽處理冷氣的問題,問題解決以後,大樓管理員跟我說:「你的中文真的突飛猛進,欸,你知道突飛猛進的意思嗎?」我說:「當然,就像中國經濟一樣吧!」他笑著說:「沒錯,你很厲害!」對我來說,這個對話足以證明我在ICLP的時間並不是白費的。 今天我要趁最後一個演講的機會來回顧這些難忘的歲月,跟大家分享這兩年來領悟到的一些事。用比喻來解釋我所經歷的一些事。 在ICLP學習的路途上,登山步道就像語法,幫助我們了解如何攀上山頂,而沿路眼中所看到的風景就像中文詞彙一樣豐富美麗。我最初只計劃在ICLP學習三個學期,不過現在卻是我第七個學期,為何我一次又一次地延長時間?我一開始想要達到的目標僅僅只是能夠應付基本的溝通而已,然而,我越學習,越意識到語言不僅能創造溝通的渠道,更能塑造一個人的思想框架。雖然我本來的目的是能夠聽懂正式的商務會話,但是在第三個學期的時候,我不是選擇商務漢語課而是選擇了中國寓言。在這門課我們了解了中國諺語和俗語,並且通過語言學習了解中國文化。那讓我明白僅僅為了基本交流而學習語言是不夠的。要和一種語言產生深刻而有意義的聯繫只能通過對文化的深入理解才能形成。由於在上海生活的時間對我產生了一定的影響,為了與這個已經成為我身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文化相聯繫,我繼續學習四個學期的中文。 然而,我們往往只顧著往前邁進,卻忘了回過頭來欣賞我們走過的路、征服過的風景。雖然學習了那麼多,但我總是好奇,為什麼我們學外語的時候總也學不會那些簡單的詞語?學習語言的過程中存在著許多需要加以克服的重大障礙,我真有福氣,有一群好朋友一起徒步登山。 學習語言時,在旁觀者看來我們的進步非常明顯,不過對我們來說卻不是這麼一回事。我們往往看不見自己的進步,甚至不斷感到退步。就像登山的時候,並非只是一路往上,有時候得到休息亭休息一下,有時候可能得先走一段下坡,才會繼續上坡。我想說的是,夥伴們,我們已經走了好一大段路了,現在我們可以看到下面一大片山峰,就讓我們一起欣賞我們努力爭取得來的美景吧。
© ICLP-NTU. ALL RIGHTS RESERVED.